文明
Wenming (Civilization)

“文明”在国学语境中是一个兼具历史哲学与伦理政治双重维度的复合概念，其内涵远超现代汉语中与“野蛮”相对的简单二分。要理解国学中的“文明”，需将其置于“天文—人文”的宇宙论框架和“修身—治国”的实践体系中考察。以下从经典诠释、结构要素、历史实践三个层面解析：

一、经典文本中的“文明”原型

1. 《周易》的元典定义

   • 《贲卦·彖传》：“刚柔交错，天文也；文明以止，人文也。观乎天文以察时变，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。”

   • 核心逻辑：文明=对自然法则（天文）的人文化成（人文），其关键在“止”（节度），如礼乐制度对欲望的规范。

2. 儒家的发展阐释

   • 孔子“周监于二代，郁郁乎文哉”（《论语·八佾》），将礼乐典章视为文明载体。

   • 荀子“不期修古，不法常可”（《荀子·不苟》），强调文明需因时损益。

3. 道家的批判视角

   • 老子“大道废，有仁义”（《道德经》第十八章），揭示文明对自然本真的异化。

   • 庄子“圣人不死，大盗不止”（《胠箧》），质疑文明制度的负面效应。

二、国学“文明”的要素结构

三、历史实践中的文明演进

1. 华夏认同的形成

   • 春秋“夷夏之辨”（《左传》“裔不谋夏，夷不乱华”）以礼乐而非血统划分文明边界。

   • 唐代《通典》将“文明”作为年号（唐睿宗文明元年），象征制度成熟期。

2. 文明冲突与融合

   • 北魏孝文帝改革（禁胡服、改汉姓）体现“以夏变夷”的文明同化。

   • 朱熹《资治通鉴纲目》以“正统论”重构历史叙事，确立华夏文明延续性。

3. 近代转型困境

   • 张之洞《劝学篇》提出“保种必先保教，保教必先保国”，反映文明存续焦虑。

   • 钱穆《国史大纲》强调对本国历史“温情与敬意”，反对全盘西化。

四、中西文明观比较

1. 生成逻辑差异

   • 西方“civilization”源于城市（civitas）与法律（civil law），侧重契约关系。

   • 中国“文明”根植农耕伦理（《诗经》“饮之食之，教之诲之”），强调教化功能。

2. 当代启示

   • 亨廷顿“文明冲突论”忽视中国“和而不同”（《论语》）的包容性。

   • 费孝通“各美其美，美美与共”主张，实为传统“天下文明”观的现代诠释。

王国维在《殷周制度论》中指出：“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，莫剧于殷周之际。” 国学中的“文明”本质上是将宇宙秩序人文化、伦理化的过程，其“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”的理念，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仍具深刻启示。理解这一概念，需避免简单套用西方范式，而应回到中国自身的历史脉络与思维传统中把握。